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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上海徐家汇青旅我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人 三明治 · 中国人写作日常

※发布时间:2018-1-8 9:58:11   ※发布作者:habao   ※出自何处: 

  我辞职后一段时间,不想去找新的工作,想把手里拖了许久的稿子写完,我稍微自闭了些,不想扩展人际关系,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个好的想法,于是想着搬去青旅长住一段日子,被动能去认识一些人,扩展一下社交圈。无论能不能深交,只要能新认识一些人也是好的。以前去别的地方旅行,住过青旅,印象中那里总是住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人,相对来说,青旅的人比寻常遇见的人更有趣一些。

  白羊是青旅的老板,我在豆瓣上看到他招募义工的帖子,每日工作时间挺短,我想我有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便加了他微信去问,还要义工吗?他看了我简历,说,“有洁癖擅收纳”这条好,我正缺这样的人。

  我去翻看他的朋友圈,似乎有过很长的骑行的经历,看照片,是粗汉子,面相不是很,看上去不像个。

  青旅在市中心徐汇区,我拖着俩箱子找到快才找到那个。见到活的白羊,人高且瘦得厉害,像根竹竿儿。

  说话温言细语,细致而体贴,温柔且不容地替我铺了床单,我心想:我的妈呀谁要是他女朋友估计会被宠成智障吧。

  温言细语还在的,温柔体贴也还在,只是发现这人并不是真的脾气很好,其实是个很不耐烦的人。他对看不顺眼的东西厌恶情绪十分浓烈,即使这件事与自己的关联并不是很大,他习惯性的口头禅“卧槽”“”里也总带着深入骨子的厌恶感。我一度难以理解一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人为何身上却又带着如此的对人厌恶的疏离感。而恰恰又这样一个人,对猫狗一类的小动物却又真正的柔情似水。

  白羊并不姓白,但“白”是他人生最重要的字。他喜欢白色,白色的花、白色的家具、白色的猫、白色的衣服、还有皮肤白的姑娘,最后,他还给自己取了个带“白”字的名字。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白色显得最干净,任何的东西都会在它无遗。

  白羊是我目前见过在洗澡这件事上具有里程碑式的人物。他洗澡分两种,小澡和大澡,一天一小澡,三天一大澡。

  第一次白羊叫我去前台看着,他说他要下午要洗个大澡,时间可能会比较久。我一脸懵:啊第一次听说男生洗澡还分大澡小澡。我问,你大概要多久啊?他一脸淡定:大概三四个小时吧。我惊得半天没缓过来,然后自己脑补了一个男人洗澡分大小,小澡一小时,大澡3~4小时……忍不住哈哈哈笑得肚子都疼了。他理直气壮地回了我一句:难道你们都不搓澡的吗?……我们搓澡也搓不了三四个小时……后来熟悉了白羊的朋友圈,才知道他洗澡这件事在整个朋友圈里是多么出名的一件事。

  我一直很想问他,他当初整整一年在骑行去的上,有时候连续几天连人都见不着,他是怎样解决洗澡问题的,但我终究没有问出口。这样的奇男子,定有自己的奇特的解决办法的。

  我去青旅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脏辫男。我按了门铃,一个梳了一头齐腰脏辫的外国男人来开门,他见我双眉一扬,快活地打招呼:“Hello”,又看见我拖着俩超大的行李箱,“Oh, can I help you?”明明是个问句,但他也没等我接话便把我手里的两个箱子都接了过去。我不太习惯别人这样的热情,局促不安地跟他道谢,有些结巴。

  后来从其他的住客那里得知,脏辫男是个以色列人,刚去青旅那些天,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倒是遇见都会彼此hello一声然后笑笑,我这样别扭自闭的人,自然是对方先与我打招呼的。他很少在青旅待着,出去总是背着一个超级大的登山包,有时候晚上很晚回来,有时候出去两三天才回来,我以为他在上海工作,是在青旅长住的。

  跟脏辫男熟起来之前,我对他可知的信息仅限:以色列人,不会中文,吃素。因为我素食的缘故,许阿姨也吃素的,加上脏辫男就是三个人。青旅常有住客见我素菜素饭,便问我,你也吃素啊?我原本只是随口一应,嗯。他们立马便从人群中精准地替我引荐出许阿姨和脏辫男,说:“哎你们怎么都吃素啊,许阿姨和那个以色列人也吃素的哎!”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但凡在人群中遇见相似的个体,彼此或周围的人都会认为他们应该相互亲近,或者至少也要走得近一点。

  和脏辫男熟起来,是有天在厨房遇见,他做了一锅大蒜炒包菜,客厅加厨房一百多平米的空间内,全是他炒菜的大蒜味,经久不散。不知道他的菜是哪里的做法,包菜和大蒜1:1炒,只放极少的油,其菜看上去无论是色泽、气味,都让我难以相信它是一道可口的下饭菜。我问他那是不是他的家乡菜,他说不是,是以色列菜,并跟我说以色列人如何如何爱吃大蒜。他邀请我尝一尝,对于这道闻见味道就已经对我造成了一万点的包菜炒大蒜,我婉言谢绝了,实在没有勇气尝试。

  后来我们又好几次在厨房遇见,各自做自己的菜,然后磕磕绊绊地聊天,基本以食物为主题。有时候他也说一些关于他的家庭和教,我口语稀烂,他说的话我时常要在脑子里自己脑补出一段字幕来,我们的交谈时常四肢并用,画面十分感人。

  有天下午我窝在角落里做手工,脏辫男从门外回来径直在我对面坐下来,告诉我他明天要去,我以为他出差工作,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才告诉我他正在环球旅行,他要去看故宫,上一站从韩国来上海。他加了我微信好友,让我与他保持时常联系,如果我以后去以色列,他可以做我的导游,最后告诉我他叫Adi,我这才想起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送了一串金刚手串与他,告诉他这是佛教的吉祥物品,能带给他幸运,他欢喜得戴着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然后他回了房间去,很快出来,然后递给我一个手状的木挂牌,他说那是Hamsa hand,可以帮我远离病苦。我猜想那是和中国的护身符一样的东西。木牌上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他说那是希伯来文,我没有再问他字面上的含义,只是道谢感激他。

  隔天上午我在楼下待着,Adi背着他的登山包进来,这次帐篷和睡袋也都绑在背包外面。他放了包过来和我说话,说他中午乘坐火车去,来与我道别。我忽然想起我几个月前有认识过一个以色列的编剧在,他小声惊呼着“Oh my compatriot!”然后一脸期待地问我如果他去那编剧家当沙发客,对方会不会欢迎他,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毕竟我和编剧也不过只是工作上往来有过交集,并不至于熟络到那个份上。“Maybe, after all, youre compatriot.”我顿时觉得自己提这件事也许蠢透了。但Adi嘻嘻笑了,他努努嘴,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说他得走了,我送他出门,再三说再见。

  这和许多告别一样,甚少真的会有再见的机会。人这一生与许多人都只会有一次相逢的,余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在一片国土上都比比皆是,异国他乡的人不过是那几千几万分之一。前两天看见Adi在朋友圈分享照片,定位地址在新德里。

  环球旅行这种梦,做梦的人多,实践的人却寥寥无几。果然,酷的事情,都是少数人做来多数人羡慕的。

  老王确实姓王,但倒是还不到成为隔壁老王的年纪,所以他只是个单身的老王,住在青旅的上下床上,而不是某家人的隔壁。

  老王与我同年,成都人,毕业一年多了,一直在家混吃等死,年初突然想到上海来找工作,他学药物学,想找金融方面的工作,结果找了两个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在一个留学预备党和一个考研党的下,他开始准备考研,目标是大学的金融系。

  老王自学十分拼命,每天学到凌晨三点,早上睡到十一点起床,除了吃饭睡觉刷探探的时间,都在刻苦学习中。他刷探探的时间也不多,因为基本上没有什么姑娘与他相互喜欢,基本上都是他单方面喜欢人家的。倒不是因为他长得丑,只是上传了一张赤裸着上半身戴着太阳镜站在海边的照片作为头像,实在像个年近四十的猥琐大叔,想必但凡是个心理健康的小姑娘,都没人敢喜欢他吧。老王每天的目标就是滑完探探的500个的邂逅指标,有时候忙不过来,也喊我帮忙给他滑,看到顺眼的妹子就往左滑,不顺眼的就往右滑。后来他觉得我对颜值的审美过高,让他错失了太多可能的良缘,再也不敢让我为他的人生幸福负责了。

  青旅有两层楼,楼下是长住的,老王也住在楼下,平时来住一晚两晚的客多在楼上,只要楼上来了客人(姑娘),他就抱着书本屁颠屁颠地跑到楼上坐那儿学习,若是遇见外向话多喜欢主动与人搭讪的妹子,他马上便抛下课本和妹子聊人生去了。若是没有人主动搭理他,他也只能默默地独自坐在那里,认认真真(起码看上去)地学自己的。

  时月长得十分漂亮,留了齐腰的长发,皮肤细腻,眉清目秀,十指纤纤,细胳膊细腰,加上身段高挑,站在人群中十分亮眼,日常里时月打扮比较偏中性,看上去是个特别帅的女生。

  时月在闵行那边上班,每天上下班的时间花在地铁上的时间不短。但她每天出门都是一副精致的妆容。我认识不少跨性别者,大多数人的打扮要么怪异粗糙,要么偏向自然而文艺,像是时月这般精致和谐的,很少见。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认识的少数群体似乎都是多才多艺的人,偏向艺术方面的比较多,他们大多数人都会有一样或是数样令人惊艳的才艺和喜好。时月也不例外。时月做的是音乐相关的工作,她除了弹得一手超级棒的古琴,还会苏绣。她给我看她自己绣在衣服上的,针脚细密,工艺精湛。我自诩手工还行,也只能是在十字绣和一些简单手工艺品上吹吹牛。

  时月与我见过许多跨性别人群身上很大的不同,大概是她的自信。很多少数群体会羞于表达自己性别认同,甚至对自己感到自卑。时月身上散发出由内而外的自信感,她并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的口头禅是:“我们女孩子……”

  在一个大众并不怎么认可性别少数群体的大中,26岁的时月能如今天这般自信美丽,她曾经历过怎样的辛苦我难以估量,我近年来认识的人不少,真正令我钦佩的人却很少,时月是其中之一。真的,她比我这些年见过的任何女孩子都勇敢美丽。

  农药姑娘我实在想不起她的名字来了,因为她深爱打王者荣耀(没有收广告费),且毒性又大,所以我简称她为农药姑娘。

  农药姑娘拖着行李还没进门,一边换鞋一边问我:“你们这儿可以套现吗?我给你们下单,我要2000块钱修电脑,中介平台给你们多少佣金我就给你们多少佣金……”

  “啊??”那姑娘说话很快,嗓门又急又粗,我在叽里呱啦的一长珠炮中一脸懵逼,她把那话重复了两次我也没太理解她的意思。我把这锅甩给白羊,说:“你找我老板说吧!”然后她把这话跟白羊重复了三次,本来一贯就不怎么和客人交流的白羊,在农药姑娘吧啦吧啦整整两分钟之后,淡淡地说了五个字:“抱歉,不方便。”

  农药姑娘又说了一会儿,“老板求求你啦,我线块钱也行,老板求求你啦……”这个过程重复N次(N>5)。

  我那时以为农药姑娘真的是没钱了,还打算游说白羊要不要帮帮她来着。姑娘当时预定了两天的床位,我想这妹子两天应该会找工作或是别的什么吧。结果,一切超出我预料之外,接下来妹子在青旅,哦不对,是床上待了整整两天,完全没有出门,没有洗澡洗头,就躺在床上用手机玩了两天王者荣耀……我以为两天后这个妹子就会退房离开的,然而,她又续住了七天……而我脑子里唯一考虑的是:她哪里来的钱?

  接下来一礼拜,我以为妹子会出去玩或是面试工作什么的,然而,她再次打破了陈旧的惯性思维——她在床上待了七天,玩了七天的王者荣耀,出门两次,一次半小时,一次将近一小时,洗了两次澡,平均每天待在床上的时间大概是22个小时。因为她连外卖和水果都是在床上吃的。